温祈年看到闻霜月,显然也有几分惊讶。
但很快,他就恢复了一惯温和从容的神色,朝她折身行礼。
“舍弟说要在此宴请一位好友,原来是昭王侧妃,恕在下与弟弟失礼了,此举说来实在莽撞。”
温祈年在为子煦唐突的邀请道歉,但闻霜月只有一个关注点。
弟弟?
闻霜月张了张口,由于过于震惊,一时没能说得出话。
怪不得她总觉得子煦的眉眼,隐隐有几分熟悉。
原来是和温祈年有几分相像。
但是,如果子煦是温家的人,这可不妙啊。
闻霜月略带歉意地对温祈年笑了笑,一把拉过子煦,小声密谋道:
“你果真是温家的人?”
子煦点点头,“是啊,我好像排第十三行,家里人都叫我十三郎。”
闻霜月狐疑地看着他,“你是温家的,那你方才怎么还和我一起骂温家骂得那么起劲?”
子煦撇嘴,满不在乎道:“我这身体是温家的,但我可不承认我是温家人。”
“一家子变态!当然,除了我这个六哥。所以,我都没告诉你我姓温。”
这狗血的身份。
怎么偏偏穿成温家人!
闻霜月深感忧虑,她竭力压下心头不安,问道:
“那你把你六哥叫过来又是要做什么?”
子煦颇为不好意思道:“虽说温家家底是很厚的,但是我要包下五楼, 一时也没那么多现银,所以我问我六哥借了,现在他……是来结账的。”
闻霜月扶额,叹息一声。
“罢了罢了,幸好咱们事情己经谈完了,赶紧散了吧,按我的身份,是不能待在温家人浓度太高的地方的。”
语毕,闻霜月转头看向温祈年,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。
“哈哈...今日真是让温公子破费了。”
温祈年温和一笑,“无妨,十三郎前段时日一首怏怏不乐,难得对朋友上心,我是他的兄长,自然应该帮他。”
闻霜月本想溜之大吉,但碍于温祈年是买单的人,也不好他一来她就走,硬着头皮招呼他坐下来喝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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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郊,墓林。
下午的阳光被树林层层叠叠的树冠挡住,偶有一两线微弱的光斜照在石碑上。
石碑前,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群人,最前面的人萧淮,暗与影默默站在他身后。
在密不透风的树林里,气氛显得格外压抑与肃穆,但同时,又有一番别样的悲壮。
萧淮端起酒盏,将酒水倾倒在脚下的土地里。
他望着眼前一排排略有些杂乱的石碑,神容肃寂,眼底深处却有燎原之火。
“本王的腿己好,来日必将重新重振征西军。本王不会让诸位枉死。”
“今日,我在此立誓,诸位英灵,来日定当魂归故土。”
语毕,萧淮身后的暗与影都举杯,除了酒水洒入泥土的声音,整个墓林一片阒然。
“王爷,该走了,在此地停留太久,也许会引起怀疑。”
萧淮压了压手腕,沉声道:“你们去入口守着,本王再待一会儿。”
身后的暗与影齐声领命。
片刻后,墓林只剩下萧淮一个人。
他拿起堆放在一旁的酒,靠在了一处石碑上。
鲜红的酒封被揭开,萧淮灌了一大口酒。
残阳西沉时,隐匿在密林入口的暗与影才看见一道身影从密林深处出来。
逆着光影,一身黑金麒麟纹锦袍的萧淮显得格外高大,但是他的步伐有些摇晃。
“主子醉了?”
“十六,取轮椅来。”
十六推来轮椅,萧淮顺着他搀扶的力道脱力一般坐了下去。
他似是疲惫万分靠在轮椅的靠背上,向后仰着修长的脖颈,然后抬起手背遮住了面颊,低声道:“回府。”
“是!”
马车一路疾驰,到了昭王府,萧淮仍旧坐在轮椅上被推进府。
进了主院,萧淮才撑着扶手从轮椅上起身。
“夫人...”
他低低唤了一声,无人应答。
“夫人,我回来了...”
“王爷,小心台阶!”
萧淮抬手,示意身后跟着的墨二和十六止步。
“本王还没醉到看不清路, 退下吧。”
墨二和十六对视一眼,默默退下了。
萧淮长腿阔步,不过几步就进了内室,他抬手一撩被风吹得轻晃的纱帘。
里面安安静静的,看不到提着裙摆像只鸟儿一般朝他飞奔而来的妻子。
“夫人...”
萧淮站在原地又唤了一声。
春晓端着衣服从外面进来,瞧见萧淮这副模样,连忙福身道:“禀王爷,夫人还没回府呢,不过瞧着应当是快了。”
“是么。”萧淮有些失落地呢喃了一声,转头看到了春晓手里端着的衣服。
他伸手抓起最上面那件藕荷色的外衫,凑到鼻尖,眼睫低垂成一线,细细嗅着。
清甜的茉莉香。
春晓看得有些呆滞,又忍不住低下头偷笑。
王爷可真是依恋侧妃呢。
萧淮抱着那件衣服,对春晓挥挥手,“你去忙吧。”
春晓看着那件被截走的衣服,萧淮没有归还的意思。她竭力压下的嘴角,默默退下了。
在空荡荡的房间站了片刻,萧淮阔步朝外面走去。
院门口的十六与墨二瞧见萧淮出来,连忙问道:“王爷要去哪儿?”
“去望京楼。”
“王爷,这个时辰侧妃也许己经在回来的路上了,王爷此刻前去万一正好错开呢,不若王爷再等等。”
“本王要去。”萧淮不由分说地出了院子。
十六和墨二对视一眼,默默跟了上去。
王爷酒量极好,从来没喝醉过。
也许今天是心事太多,带着愁绪喝酒,很容易就醉了。
看起来倒是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呢。
毕竟平常,王爷哪里会抱着侧妃的衣服在外面走来走去的。
按照时辰,闻霜月的确应该是早就回去了。
毕竟她只打算坐着和温祈年礼貌性地喝一杯茶就离开。
但是好巧不巧,她下楼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,被告知马车的车轮坏了。
无奈,她只好叫了人来修马车,眼见这夕阳西下了,终于是修好了。
闻霜月从座位上起身,对温祈年和温子煦道:“时候不早了,这次是真的告辞了。”
温祈年也客气地折身一礼,“恭送昭王侧妃。”
温子煦咧着一嘴白牙朝她挥手,“今日多谢姐姐了。”
温祈年侧眸看他:“十三郎,不可僭越,这声姐姐不是你能唤的。”
“六哥,我这声姐姐,也只是个尊称而己。”
闻霜月摆手,解围道:“哈哈没什么,小孩子嘛...”
随行的秋棠突然从门外进来,对闻霜月耳语道:
“夫人,咱们的马车旁边又停了辆马车,看着是昭王府的规制,可能是王爷来接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