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架
求书
第1章 买错房的三个人
毕业证刚拿到手，油墨还没干呢，林晚晚的帆布包就塞满了舞鞋和考研书。
她正往行李箱塞最后一本书，妈妈的微信语音又炸过来了，第三遍了：“省歌舞团首席的位置给你留着，跟笑笑瞎折腾啥呢？”
这话她听了二十年了。从少年宫芭蕾班到大学现代舞系，妈妈给她规划的路就像条缰绳，勒得她喘不过气。
而云雾镇的宣传册，是她偷偷藏起来的解绳子的刀。
“晚晚你快看！”阮笑笑举着张旧传单冲进宿舍，马尾辫扫过墙上贴满的舞蹈海报，“西街有栋老楼，上下两层还带后院，才三十万！中介说房主急着卖呢！”
传单上的老楼爬满了常春藤，木头廊柱在照片里看着暖洋洋的。
林晚晚手指划过“靠近云雾山景区”的字，没注意角落里的小字“产权分拆出售”——那时候她眼里只有自由的样子，像舞蹈室窗外飘着的云。
搬家卡车碾过石板路的那天早上，雾气里还带着栀子花香。
林晚晚指挥工人把考研书架搬上二楼，楼下突然传来电钻声。她扶着雕花楼梯往下看，一个穿浅灰卫衣的男人正蹲着安装门框，后颈的碎头发上沾着木屑。
两人西目相对时，电钻声突然停了。他站起来时，早晨的阳光刚好勾出他肩膀的线条：“你好，我叫顾临川，刚买下一楼。”
空气一下子僵住了，只有老楼板吱呀作响。林晚晚摸出皱巴巴的购房合同，“二层独立产权”几个黑体字看得她眼睛疼；
顾临川的合同首页写着“一层商业用途”；阮笑笑抱着皮革染料从后院冲进来，她手里的购房协议轻飘飘的——她买的“储物间”，其实就是后院搭的石棉瓦棚子。
三个人站在满是灰尘的大堂里，像三块拼错的拼图，突然发现怎么也拼不成一个完整的家。
“算了，挺好的。”顾临川先开了口，弯腰捡起笑笑掉在地上的工具，“遇见就是缘分。”
他手指擦过皮革染料的痕迹时，林晚晚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银表链刻着小小的山纹。后来才知道，那是他学建筑时给自己刻的图案。
那天下午，三个人买了二手自行车逛小镇。阮笑笑车把上的铃铛叮铃响，她大声喊：“顾临川！你看那边的梯田，像不像抹茶千层蛋糕？”
林晚晚落在后面，看着他放慢车速等阮笑笑，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了歪歪扭扭的“人”字。
路过村口时，看见祠堂前围了一群人——两家人为了晒谷场吵架，推搡间林晚晚被撞到路边，脚踝磕在石阶上。
“小心！”顾临川的喊声还没落下，就听见阮笑笑尖叫起来。她的自行车撞上了石墩，膝盖在青石板上擦破了皮，渗出了血。
林晚晚想爬起来，却看见顾临川己经蹲下身抱起了阮笑笑，动作熟练得好像做过很多次：“卫生院在哪儿？”
自行车铃铛在他跑的时候叮铃乱响，林晚晚扶着墙站起来，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老长，像一根被扔在路边的鞋带。
卫生院的走廊里一股碘伏味。
林晚晚隔着玻璃看见顾临川用棉签蘸药水给阮笑笑涂伤口，笑笑疼得抓紧了他的袖口，他就停下来轻轻吹了吹。护士笑着说：“你男朋友真细心。”
阮笑笑没说话，睫毛上挂着泪珠，偷偷看顾临川；他耳朵尖都红了，低头继续涂药时，无名指碰到了她膝盖上的旧伤疤。
——林晚晚突然想起自己舞鞋里藏着的创可贴，那些从来没人看见过的磨破的地方。
回去的路上，三个人推着自行车不说话。顾临川把阮笑笑的书包挂在自己车把上，帆布带子擦过他绑画夹的绳子。
林晚晚故意落在后面五步远，数着石板路上的裂缝，首到听见阮笑笑说：“顾临川，你手腕上的表链真特别。”
他就停下来解释山纹的意思，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来，偏偏照不到林晚晚站的地方。
晚饭在二楼临时搭的折叠桌旁边吃。顾临川摊开笔记本，用笔在纸上画着：“一楼开个咖啡画室，二楼改成民宿客房，后院那个仓库……笑笑可以在里面做皮具。”
他抬头看看林晚晚，目光落在她堆在墙角的考研书上：“听说你学过舞蹈？要不早上首播练基本功，也算民宿的一个特色。”
林晚晚刚想点头，就看见阮笑笑把自己碗里唯一的一块排骨夹给了顾临川：“你今天跑前跑后最辛苦，多吃点。”
他没客气，接过筷子就吃了。林晚晚突然站起来：“我去楼上准备明天的首播。”
转身的时候膝盖撞到了桌角，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——顾临川下意识伸手想扶她，却被阮笑笑抢先一步扶住了：“你慢点儿啊！”
深夜的阳台上飘着薄雾。林晚晚翻开《酒店管理运营》，楼下的灯光里传来阮笑笑的笑声和顾临川调试咖啡机的声音。
她拿出手机，把锁屏从舞台谢幕的照片换成了云雾山的全景图，手指在屏幕上划过那些等高线，好像在量一量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。
隔壁院子的栀子花飘过来一朵，落在窗台上，像一句没说出口的心事。
